这是我的人生
专访
Rina Sawayama
就在我采访 Sawayama 的这一天，伦敦随处可见写着“Rina is going to hell”的血红色宣传海报。而此时的她身在大西洋另一端的纽约，坐在车子的后座里。前一晚，她刚在《肥伦今夜秀》（The Tonight Show Starring Jimmy Fallon）上跳了段排舞，演唱了自己的新单曲《This Hell》 —— 一身 Dion Lee 的牛仔女郎造型，头戴宽檐帽，脚踩蛇皮镶边靴，腰间的超大皮带扣印着名字“RINA”，和那件超短皮裙形成了鲜明对比。
Sawayama 的第二张专辑《Hold the Girl》预计将在今年夏末发售。出生在日本，5岁起在伦敦长大的她现年31岁，签约了 Dirty Hit（合作过包括 The 1975和 Beabadoobee 在内的诸多英国顶尖艺人的音乐厂牌，），已经成为潮流音乐界最具前卫精神的音乐人之一，在第一轮疫情封锁期间发布的首张专辑《Sawayama》更让她获得了乐评界的褒奖并迅速走红。
虽然从小就喜爱 Britney Spears（“我特别迷她”），但成名并不是 Sawayama 的最终目标。“我的确遇见过一些享受出名的人，” 她说，“但我完全没有同感。” Saway站在舞台上演唱才是 Sawayama 真正渴望的。自从加入学校的唱诗班，她就发现了内心想要唱歌的冲动。“当我站在舞台上唱歌的时候会全神贯注，有种冥想的感觉，这正是我一直思索和寻找的感觉，也是我为之努力的原因，” 她说，“我已经追寻这种感觉很久了，大概是从7岁开始的吧，这是我唯一记忆深刻的东西。”
“能让大家感觉好一些，是很棒的事，让他们暂时放空大脑，享受音乐。”
从千禧风流行乐到新金属乐，再到更广泛的音乐类型，Sawayama 通过这张跨类型、具有试验性的首张专辑证明了她驾驭音乐的深厚功力。不仅翻唱过 Metallica（金属乐队），还合作过 Elton John 及 Charli XCX。2023年，她与 Keanu Reeves （“简直就是美梦成真，他是个特别可爱的人”）共同出演的最新一部《极速追杀》也会与观众见面。当然，踏上 Balmain 2022春夏发布会的高光时刻也不得不提。在我们历数她闪光时刻的同时，主修了政治、心理学及社会学的剑桥大学毕业生的身份也很难让人忽视。
渴望站上舞台的她，在疫情期间发布首张专辑的确不是理想时机（她的首张细碟专辑《Rina》是在2017年自主发行的，以网络生活成主流为灵感）。所以在制作《Sawayama》的时候，她特意在自己的亲身经历中汲取灵感，从音乐产业对她的拒绝（《STFU!》）到对家庭环境的反思（《Dynasty》）。这张专辑不仅获得了业界好评，也让处于隔离生活的粉丝们产生了共鸣。“如果能让严峻局势下的大家感觉好一些，是很棒的事，让他们暂时放空大脑，享受音乐，” 话虽如此，创作《Hold The Girl》过程让 Sawayama 真切感受到了疫情封锁带来的巨大挑战。“我特别怀念面对面一起合作的感觉，在制作专辑的时候缺少这种氛围确实很难。”
“对我而言，关键的问题是，‘我要如何代表我自己和我身处的社群？’ 我想要确保那些故事得到很好的讲述，用一种很聪明的方式去讲故事。”
这种困难甚至一度导致她不能写歌，“我感觉自己的创意被严重阻塞，因为首张专辑还没巡演过，就要开始着手制作第二张，” 她回忆说，“通常情况下，如果首发专辑进行了大量巡演的话，第二张专辑效果会很棒。因为你会知道大家喜欢跟着什么样的音乐跳舞，只有通过演唱会，你才能明白怎么去‘玩’音乐。如果没有这个过程，就好像失去了创作方向……”
帮助她挺过难关的是 Taylor Swift 以民间故事为风格的专辑《Folklore》（“她竟然可以通过讲故事来构建整张专辑……这让我明白，作为一个写歌的人，你必须不断精进”），还有 Elizabeth Gilbert 专为激发创意而写的畅销书《Big Magic》。“听上去很像那本改编成电影的《美食、祈祷和恋爱》，但它的确打开了我的思路 —— 把对创作的恐惧融入创作本身。”《Hold The Girl》有一半的内容都是她在短短一个月内完成的，“灵感如泉涌”大概就是这个感觉。
专辑中的主打歌《This Hell》开头就是一句“Let’s go, girls!”，灵感源自加拿大知名歌手 Shania Twain，带着很浓的咆勃爵士乐味道，同时又融合着宗教创伤、厌女症和 LGBTQ+迫害的文化元素。在这首歌的开头，Sawayama 唱到“Turns out，I’m going to hell if I keep on being myself”（意为“如果坚持忠于自己，就注定要去下地狱”），随后还提到了一些人名“Britney，Lady Di and Whitney”，指出基于女性脆弱形象而衍生的媒体文化。可以说这是一首让人情不自禁跳舞，又带有政治抨击色彩的歌；是对偏见与盲从的一次颂歌式的反击，是对夺回话语权的高调呼吁。如果注定要去下地狱的话，Sawayama 勇敢地说，那么女魔头们一定都穿着普拉达。
相比起轻松地以某种既定框架去思考事物，Sawayama 更愿意去探索那些既跟自身认同有关，又能让别人感同身受的话题。“对我而言，关键的问题是，‘我要如何代表我自己和我身处的社群？’ 我想要确保那些故事得到很好的讲述，用一种很聪明的方式去讲故事，甚至让那些哼唱着这首歌的人都没有察觉到它所传达的讯息。如果是第一次听《This Hell》，你会误以为它是一首男欢女爱的歌。”
性感的表达在 Sawayama 的世界里并不是俗套的谄媚：她的专辑背后并不存在一个惹人厌的男总监要求她打扮成学生妹，只是单纯地有一个酷儿女性，写着关于酷儿心声的歌。这明显证明了音乐界正朝着积极的方向进步。“我觉得（美国说唱歌手）Lil Nas X 对我的影响非常大，” Sawayama 说，“还有跟 Elton John 一起合作的经历，听他讲述自己的故事。”
“流行文化中最受欢迎的艺人往往是最真实坦诚、最能掌控自己和自己的音乐及品牌的。”
John 曾经公开支持过她。2020年6月，Sawayama 指出自己因为持有日本护照导致首张专辑无缘参加 Brit Awards 和 Mercury Prize 的评奖。“这取决于奖项的组织者如何界定音乐人的‘英国属性’，但文化多元和机会平等恰恰是他们宣扬的口号，” 她在接受《Vice》采访的时候这样说道，并把这种现象称作“排他”。很快地，#sawayamaisbritish 成了社交媒体上的热门话题；之后的二月，英国唱片业协会宣布改变其规定。
这恰恰证明了 Sawayama 如何避开产业的控制，掌握身为一名艺术家的所有权和自主权。“我认为乐坛正发生着良性的转变，” 她语气肯定地说，“Britney 代表了潮流音乐界曾经的现实，但有意思的是这个现实已经完全被改变了。如今她可以自由地分享自己的故事，而她为此付出的代价却难以想象。”
在流媒体和社交媒体的影响下，大家更希望看到能和自己建立连系的艺人，而不是那些不能触碰、不允许流露出真性情的人偶。“流行文化中最受欢迎的艺人往往也是最真实坦诚的、最能掌控自己和自己的音乐及品牌的，我觉得这很好，” 她特意举了 Billie Eilish 的例子，“关键在于你如何向大家传达讯息，你明白吗？在于人们希望怎样与你产生连系。我认为这才是被关注的重点，而不是你有没有在45秒内进入副歌。”
不过，真实坦诚与写出好歌之间并不矛盾。比如她参与的 Charli XCX 热门单曲《Beg For You》，这首以千禧风俱乐部为灵感的作品流量已达4千1百万，而且还在不断增加。“我工作得越多，见到的艺人越多，就越发意识到他们对于自己的作品拥有着很大的掌控权，” 她解释说，“当我遇见 Charli 这样的艺人，一起聊音乐时就会发现她完全是自己做出的每一个决定，只听自己的。这让我也学会了如何掌控自己的作品，划清自己的界限。”
“我想把有意义的事物展现给这个世界，如果是感觉不对劲的事情我不会去做的。”
Sawayama 通过自己的一套治愈法（“大家都爱治愈系”）一直在努力找到那个界限。在写新专辑的过程中这样的练习也一直伴随着她，但她不想探讨太多细节，“这张专辑里渗透了许多我个人的东西，但音乐和艺术最美的地方就在于每一个人都可以拥有自由解读的空间，拥有与之建立连系的独特方式。我不想把专辑的主题界定得太窄而局限了听者的想象空间。”
有哪些是保留给自己的，有哪些是愿意分享给大众的，“这是一个我永远在思考的问题……我想把有意义的事物展现给这个世界，” 她说，“所以，如果是感觉不对劲的事情我不会去做的。” 通过这样的方式，她既拥有先锋者的敏锐洞察力，又拥有流行乐明星的潜力。尽管成名不是她的梦想，但 Sawayama 的也十分明确地知道自己“不想成为小众艺术家，” 她说，“我想写出超级金曲，但我不想失去自己认为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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