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再超越
专访
Simone Biles
在经历了挑战与成功并存的一年后，Simone Biles 目前回到了德克萨斯州的住所短暂休息，之后这位奥运体操选手就要前往纽约继续发展事业。“我并没有明确的时间规划，目前没有什么马上需要做的事情，” 她说起这份难得的平静，“我人生到目前为止一直都在马不停蹄地冲、冲、冲……所以能停下来放松放松，感觉真的很好。”
我们被 Biles 养的一只法国斗牛犬打断了片刻，随后就聊起了她第一次参加奥运会的经历。那是2016年的里约奥运会，她的每一次后空翻、转体、着地都受到了全球观众的注意。她记得自己当时还是个腼腆、爱傻笑的孩子，虽然已经是美国的新一代甜心偶像了，但当她见到自己崇拜的男星 Zac Efron 时还是无法保持淡定。“那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已经走到了事业巅峰，” 现年24岁的她笑了起来。她在那一届奥运会留下的记忆是快乐的，四金一铜的傲人成绩也让全世界的人记住了她。相比去年夏天的东京奥运会，气氛完全是天壤之别。
在几个月前的东京赛场上，Biles 作为最令人期待的选手之一做出了中途退赛的重大决定，原因是她的身体和大脑“没有协调好”。这位从14岁就开始成为公众人物的运动员是在一次练习的过程中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尽管 Biles 试着勉强挺过去，尽管身边人都在劝勉警告，但她说自己“就像垮掉了一样”。她后来解释说，“那时我的头脑里看不见自己”，这也就是体操界常见的一种心理障碍“twisties”（空中失感），对运动员而言，存在着非常大的安全风险。
“我认为许多好的改变都是源于在奥运赛场上走出不一样的路……我相信所有事情的发生都是有原因的。”
“我心里特别害怕，” 于是她告诉教练自己决定退出个人跳马、自由体操和高低杠的决赛。Biles 说到，尽管当时大家都表示“100%支持她的决定”，但还是会问她一句“‘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因为在接下来的几年，你也许会后悔和遗憾。’” 面对扑面而来的质疑，她态度非常坚定。因为她知道如果不退赛，自己未来极有可能要面对的唯一遗憾就是没退赛。
就在 Biles 做出这个决定的几周前，网球明星大坂直美（Naomi Osaka）也选择退出了法国网球公开赛，因为需要出席赛后新闻发布会的硬性要求和由此会产生的焦虑问题。Biles 公布了这个重大决定后，收到了来自 Michelle Obama、Justin Bieber、体操运动员 Aly Raisman，还有自己的偶像大坂直美等人的支持。对于来自同行和粉丝的支持，Biles 特别感动。“我希望大家知道，他们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到了、看到了 —— 就算我没有回复。”
自从 Biles 离开奥运赛场后，社会上发起了许多关于体育与心理健康的讨论。作为一名正处于事业高峰的年轻黑人女性运动员，Biles 不仅能够诚实坦白自己的心理问题，还以自身健康重于比赛的行为打破了黑人运动员只为娱乐大众的错误印象。几十年以来，许多带有种族和性别歧视的评论都令黑人女性运动员的天赋被具有导向性的媒体报道破坏了，如今看到那么多支持者围绕在 Biles 身边，真的非常振奋人心。“我认为许多好的改变都是源于在奥运赛场上走出不一样的路，” 她回想着退赛的决定说，“我相信所有事情的发生都是有原因的。”
在过去的七个月里，媒体一直都在用“自我关爱”来讲述 Biles 决定退赛的故事，但她自己对于这种说法显然并不确定。“我的‘自我关爱’远不止退出奥运比赛这么简单，” 她说自己经常会“泡澡、做 spa、跟男友看电影、在泳池边跟爱犬们玩耍”。
只要一提起她养的两只法国斗牛犬 Lilo 和 Rambo，她瞬间变得健谈起来。“它们脾气火爆，是我人生中最神奇的存在，” 她最初在2017年养了 Lilo，这条爱犬成了她的情感支柱，帮她排解焦虑和抑郁。“Larry Nassar 事件（前美国奥运体操队队医性侵丑闻）爆发的那段日子，” 她说，“我简直是……你能明白吗，我真的需要一只宠物狗的陪伴。”
作为事件中名气最大的幸存者，Biles 于2021年9月在美国参议院司法委员会面前作证，共同出庭的还有体操运动员 McKayla Maroney 和 Raisman。用她的话来说，这是对容许和延续 Nassar 做出不法行径的整个体系的指控。在 Biles 的 Facebook Watch 视频系列中，她继续讲述自己提出性侵指控后的余波事件，并在 Twitter 上发表声明指责美国体操协会是共犯。“那一刻我真正意识到了自己所拥有的力量，” 就在她发表声明后不久，美国体操协会宣布与训练中心 Karolyi Ranch —— Biles 和其他受害者被性侵的地点 —— 断绝关系。
“我会继续为那些没有话语权的人发声。体操运动可以成为一个安全地带。”
整个时间之后，其他体操运动员在需要帮助的时候也会去找她“Simone，你在 tweet 上说说这件事吧！说说吧，” 有同僚曾在她的 Facebook Watch 视频里这样问她。Biles 之前已经表态，尽管美国体操协会牵扯到了 Nassar 丑闻，但她还是会继续成为会员，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存在能够保证独立调查的持续进行。她告诉我只要自己还有力气，就会继续成为反对性暴力的声音。”
“我会继续为那些没有话语权的人发声，” 她说，“体操运动可以成为一个安全地带。”
虽然过去几年的疫情安全协议限制了与粉丝的互动，但 Biles 很高兴自己成为了许多孩子心目中的灵感人物，其是有色人种小朋友。她和队友们每次出来表演，孩子们都是“兴高采烈、笑容灿烂”的样子。“如果是巡回表演，我们的班底会特别多元化 —— 我觉得这是最吸引孩子们的地方；对我们来说也是一样的激动，” 她说道。
“【我的父母】一直都与我同甘共苦，他们是我最棒的榜样。”
她对自己的社群怀揣着非常深厚的爱，最景仰的人就是自己的队友和父母，她说这些人就是“我的坚强后盾，一直都在支持着我”。
“他们与我同甘共苦，” Biles 和妹妹在幼年时被送到了福利院，她所说的父母是指后来领养了姐妹俩的祖父母，“所以他们是我最棒的榜样。” 很难想象，在全世界的关注下，如果没有来自强大社群的关爱、鼓励和支持，有谁能比 Biles 做出更勇敢的决定。她决心要把这股力量传递给下一代的体操运动员们。
接下来，Biles 想花一些时间在体操以外的事物上，暂时摆脱那个除了体操还是体操的生活状态。在家里，她想要专注在“跟家人、朋友和男朋友共度高质量的时间”上。也正是在疫情宅家期间，她开始训练自己“坐下来好好放松 —— 因为在过去，她只要手头没事情做，就会觉得自己是在偷懒，” 她说她虽然还没能完全摆脱“想同时做20件事”的冲动，但已经“越来越能适应慢节奏了”。对于这位凭借高难度动作拿过奥运金牌的运动员来说，她下一步最需要锻炼的一块肌肉，应该就是“休息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