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新曙光
专访
Maude Apatow
“嗨，我好像到早了……穿绿色马甲的就是我。” Maude Apatow 的短信就像初次约会前的细心提醒一样，但这位现年24岁的演员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她的辨识度有多高，而且能认出她的可不止我一人。就在我到达约见的地点时正巧有个年轻女孩找她自拍合影，还指着自己的男伴说：“你看他长得像不像（剧中的）Fez？”
“真的耶！” Apatow 热情回应着，他们随即展开了一场两人是否相像的小讨论，在《亢奋》中扮演 Fez 的是演员 Angus Cloud，“你跟他就像双胞胎！”
我们本来约好在 Soho 广场见面，然后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但 Apatow 真诚地提出来一起散步，顺道光顾一下自己最爱的奶茶店。Apatow 今年一整个夏天都待在伦敦，她自称是个英国迷，来这里就是为了在《亢奋》第三季开拍前静下心来写作。当我们漫步在伦敦市中心的街道上，她身后跟随了一些表情激动的粉丝。“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于突如其来的成名，她只是淡然地说，“有时候，独处会让我感到紧张，但我也不是一个经常出门的人。”
“我在学校里是个特别害羞的人……我会把自己的焦虑宣泄在舞台上。要求一切都尽善尽美，并不总是好事，我可能做了许多自毁前程的事情吧。”
作为近十年来最红的剧集之一，出演《亢奋》的明星们势必会惹来不小的关注。自从2019年开播，这部小众青春剧迅速引发全球文化效应。剧情围绕一群生活在加州郊区的高中生展开，一个个混杂着性爱、时尚和暴力元素的故事牵动着数百万名观众的心。它被誉为 Z 世代的《皮囊》（英国知名的青少年电视剧），只不过多了关于毒瘾的情节，当然还有更出彩的时尚元素。
“第一季播出后就是一发不可收拾的疯狂，” Apatow 说她手上有了许多未公开的新作品，“第二季之后的热度更是有增无减，我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很高兴观众们喜欢这部剧。”
“高中时的我总是紧绷着神经，从来不会站出来捍卫自己，而且我知道别人会因此而利用你的软弱……总之就是从来都没自信过。”
《亢奋》第二季的单集平均观众人数是1630万，打破了 HBO 单集收视率的纪录；而它对流行文化的影响也远远超出了收视率。自上一季播出后，Spotify 就涌现出了60多万个与《亢奋》相关的音乐播放列表，还有各种点击率超过百万的“同款彩妆教学”视频。剧中混合了90年代垃圾摇滚风和千禧风的穿衣风格，更是带动了现实生活中同类风格单品的销量。Apatow 扮演的 Lexi 有一场戏穿的是一件 Miu Miu 的格纹连衣裙，在这一集播出后网上“格纹连衣裙”的搜索率升高了395%。
很快，Apatow 就要开始准备《亢奋》第三季的拍摄，就在我们谈话的此时此刻，剧本正在完善的过程中。观众们最后一次看见 Lexi，她正和 Fezco（由 Angus Cloud 扮演）萌芽出了暧昧不明的关系，给这部整体暗调的剧集注入了一丝欢快的色彩，但是（此处有剧透）结尾时的暴力冲突又给这段浪漫插曲蒙上了一层阴影，“我好担心他们两个啊！”Apatow 喊了起来。我问她是否也像全球观众那样希望这两个人在一起。“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我还没有任何消息呢，但我已经迫不及待要知道后续发展了。”
在第一季中，Apatow 出演的角色一直是隐藏在姐姐 Cassie（由 Sydney Sweeney 扮演）身后的“小透明”，但第二季着重探索了这个性格更加温柔内向的妹妹，季末更以 Lexi 自编自演的舞台剧来收尾 —— 她斥责着舞台工作人员，批评着演员，俨然变成了一个盛气凌人的导演，疯狂地苛求着完美。
这个具有转折意味的时刻包含着许多 Apatow 自身的体悟，“（制片人）Sam Levinson 和我会在电话里讨论好几个小时的剧情，我会给他讲自己在高中时期的剧院演出经历，我还记得我们下定决心的时候说，‘好吧，就让她成为暴君吧’！Sam 从来不会在台词上较真 —— 如果你能够提出更好的建议，或是对他说，‘我觉得我的角色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总会特别开明，乐于进行这样的对话。”
面对眼前温和随性的 Apatow，很难想象她曾有过“暴君”般的时刻，但她肯定地说自己确实有霸道的一面。“我在学校里是个特别害羞的人，但同时也很敏感，我会把自己的焦虑宣泄在舞台上。要求一切都尽善尽美，并不总是好事，我可能做了许多自毁前程的事情吧。”
在初次试镜 Lexi 这个角色时，Apatow 仍是伊利诺斯州 Northwestern University 的学生，当时的她刚刚在 Levinson 2018年执导的影片《暗杀国度》中扮演了一个小角色。“我总觉得他特别懂我，内心有着跟我一样的焦虑，而且一直特别支持我。我觉得他知道我的潜力，懂得如何能推我一把，” Apatow 说道。不过，尽管有了导演的助力，《亢奋》的试镜过程仍然是令人筋疲力尽地艰难。“最后一轮试镜是在决策人员的面前，你会在一个房间里给15个西装革履的人表演。我当时太紧张了，脑袋一片空白。”
“我的事业才刚刚开始，还没有什么可展示的成果，但希望有一天我会为凭借自己实力做到的事情感到自豪。”
在我们的谈话中，‘焦虑’是个反复出现的词 —— 这曾是长期困扰着 Apatow 的心理问题，也是她能够与《亢奋》中扮演的角色建立情感纽带的原因。“高中时的我总是紧绷着神经，从来不会站出来捍卫自己，而且我知道别人会因此而利用你的软弱。上课的时候我从来都不敢举手发言，尽管心里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我就是从来都没有过自信的时候。”
剧院舞台给了她慰藉。在学校里，她经常参加演出，但焦虑的问题很快就影响到了她。“说起来特别奇怪，小时候的我从来不会在舞台上怯场，大概到了13岁，我开始变得越来越紧张 —— 我曾经紧张到呕吐，直到最近情况才开始好转。” 面对如此高压的产业环境，她是否想过要离开？“没有，我对一切事物都感到紧张，无论做什么都会是这样，已经习惯了。一直以来我所获得的回报都是值得的，我永远不会让恐惧成为自己的阻碍，” 她坚定地说道。
作为喜剧导演兼编剧 Judd Apatow 和演员 Leslie Mann（初登银幕的作品是由她父亲执导的喜剧片《一夜大肚》和《滑稽人物》）的女儿，我问她是否因为父母的光芒太耀眼而感到有压力。“哦，那是肯定！” 她说，“我试着不让自己往那方面想，但这样的家庭环境也给了我很多动力。我觉得我一定要证明自己才行，所以会拼命努力。”
父母在喜剧界的重量级地位也不可避免地为她贴上了“nepotism babies（指有裙带关系的小孩）”的标签。这是 Twitter 和 TikTok 上衍生出的一个类别，专门“曝光”明星们的小孩，尤其是好莱坞里的。对 Apatow 来说，这是一个不太令人舒服的话题。“刚开始我觉得很受伤……”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是因为大家没有以你的才华来评价你吗？” 我问她。“是吧，但后来想想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试着不让这件事影响到自己，因为我很明白，我确实比别人要幸运。很多（跟我处境相似的）人都在过去的几年间用实力证明了自己，所以我要继续努力拿出好的作品。我的事业才刚刚开始，还没有什么可展示的成果，但希望有一天我会为凭借自己实力做到的事情感到自豪。”
Apatow 很快就会主演（配音）动画科幻剧《万神殿》，这部作品探索了人类脑部被“扫描上传”到云端的未来。此外，还有一部 Netflix 出品的“黑色喜剧”将由她来编剧和主演，不过目前她还不能透露太多。
“我爸经常对我说，表演是一条艰难的路，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部作品是什么。他一直鼓励我去坐编剧。就算你拍完了所有的镜头，寄托了很大的希望，但你仍然不知道最后剪辑出来的效果如何。有时候，没有掌控感是特别恐怖的，所以我会试着去做其他的事情。”
说起编剧，Apatow 最严厉的批评者其实就是她自己，“我对自己其实挺狠的，经常会在脑海里想‘怎么会有人在乎我的想法呢？’ 然后我就会告诉自己，没关系的，一切都只是娱乐罢了。然后我再试着让自己恢复清醒，告诉自己‘自我否定是扼杀创意的罪魁祸首’。”
对于影视圈里的残酷现实，她也会经常得到来自爸妈的忠告和建议，“我爸经常会看我写的东西，但我想要等到快完成的时候再去看他的评语，让我生气的是，他总能想出更棒的点子，但他给了我很大的帮助，我妈也是一样。”
今年夏天，他们全家前往了 Glastonbury 音乐节，还去了 Amalfi Coast 海岸庆祝父母的结婚纪念日。“我和妹妹（Iris）的关系特别亲密，她比我小五岁 —— 小时候我们因为年龄差距并没有太多交集，但长达之后突然觉得身边多了一个闺蜜。” Apatow 有一帮从高中起就认识的好友，每当有了空暇时间，都会尽可能多地跟他们在一起，最理想的聚会地点就是她爸妈家的后院。
随着采访接近尾声，Apatow 聊起了自我关怀的话题。就在2020年，她发生了一次非常严重的感染，曾经短暂住院。“我的免疫系统彻底崩溃了……从那以后，我开始懂得善待自己。我希望能养成做冥想的习惯，可惜没有，但我试着不让生活一团糟，还要减少自我否定的次数。” 也许这个下午，她打算把自己关在公寓里专心写作，但此刻奶茶在手，满脸笑容的她还是打算慢悠悠地走回家。
剧集《万神殿》将在 AMC+ 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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